1.自从辞去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之后,我就一直开始为如何收拾自己的行囊而困惑不已。虽然常常出差,却依然为该带些什么行李 而发愁。回到家之后略数了一下,大件东西真的不多,而小件东西则琳琅满目的摆放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今天把所有的的小东西打乱,杂乱地放在房间里。刹时间 觉得很纷扰不已,原来我全部的行李,全部的所有,都是一些小东西。
这样的感觉有点糟糕。就像清晨起来的时候,摸一下胸毛,发现皮肤底下空荡荡的。
2.像我这样手不能提的前农民,书占了行李的大部分。尽管之前已经收拾过一次,忍痛送了一些回老家,可其重量依 然可观。这个时候就开始愧疚了,收拾的书中有绝大部分没有看完,甚至没有翻完。将这些崭新的书摆出来,想起之前自己做书店里徘徊再三,节俭再三,才把这些 书买了回来,忽然对自己生出一种恨来:难道这些辛苦得来的书就这样被我闲置甚至废弃么?
这跟我平常赶赶急急的去为自己争取时间、节约时间,可我节约下来的时间都用到了什么地方?一次次无聊的鼠标点击中?一次莫名其妙的等待中?一次又一 次的发呆中?
或该慢下来了,不管是生活的速度还是买书的速度。
3.翻到一个笔记本的时候,翻起里面的记录。里面这样写着:2008-9-20 21:27 1:10:58 9-21 22:23 15'01'' 9-22 22:51 13'14'' 9-24 21:02 42'41''; 9-23 22:23 6'38'' 22:43 15'52'' 9-25 21:55 25'23 9-27 22:04 14'23'' 。这一长串数字的格式是:日期、时间、时长。最长的一次是1个小时10分58秒--这是我给一位姑娘打电话的通话时长。在这一页纸上,没有任何名字,没有 任何情绪记录。如果再过两年,四年,或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就在2008年的9月的那个夜晚,我在三楼的住处,面对着空白的墙壁,给谁打过电话。
转眼两年,我喜欢的姑娘甚至没有留下一个名字。我当然也不记得,我究竟对她、对自己说过什么。
不过我肯定,所有的通话中没有任何誓言。
4.在笔记本的夹缝中寻出了一张联系人名单。上面一条写着,某村,陈彩 英,89×××× 家有患病孩子。现今想起,不知道她孩子的病是不是好了。与村人相熟多时,扳指一算,竟是三年。再度想起的时候,又是两年。
之后很快地又在笔记本里找出两张纸条来,上面分列着各个村的名字,有些打勾,有些涂改。顿时如隔世般一样。 他们都还在黄土之上么?在我离开之后,村庄是不是有了变化?
我永远记得,在我的城市生活之外,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生死贫苦、欢欣悲伤,都严格而寂静地遵循尘世 的规律。
我想念他们。
5.在没有工作之前,我很羡慕别人发给我的名片。上书其大名、职位、地 址、电话、电邮等等,一律用黑体或者宋体加粗。这样的名片意味着你可以循着上面的任意一个方式找到他/她。或者这样的状态说明,他/她不是个失业者。在害 怕失业的我看来,这可是一个重要的意象啊。
我有四张不同的名片,宋体加粗、黑体、楷体。这四张小小的纸片,就是我五年的缩影。
6.不知道是谁说的,如果是一个旅人,就别带太多的行李随身。看过Up The Air之后,我对此感觉也愈加强烈。可是在清点自己的行李的时候,则又开始了常人的犹豫:这件东西不错我该留下,那件东西还算有用,不能扔。还有那几件东 西,我淘了很久……
什么才是我最需要的行李?什么才是最必须随身携带的行李?什么才是我想要的?什么又是我只是想要但却不必要 拥有的东西?什么是我一时好奇而想得到的东西?什么是我要不起的东西……这样的困惑让人无法舒怀。
归结来说,取舍是无法让人舒怀的,因为欲望太过强烈。
7.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书信了,我是说,可以触摸得到的。当然,这没有 什么抱怨的,因为我也很久没给人写书信了。所以翻来覆去,还是只能拿几年前朋友写给我的书信来欣慰一下。他们赞叹我写的字漂亮,而我却好像从来没有赞美过 给我写信的MM漂亮。那时候我说说梦想,说说天气,说说我自己的童年。然后就是问好。再然后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在漂移几年之后,惟一没有扔掉的,就是这些书信了。每次收拾行李,我总会把它们放在一个最安全而又让我马上 可以想起的地方。想起不知道是哪个诗人说的,这个城市只是我寄存书信的地方而已。与这个城市一样,我的躯体只是我寄存情感的地方而已。
2009年,我收到一叠鼓浪屿的明信片。上面是空白的,让我不忍写一个字上去。我把它们当作我寄存情感的另 一个地方。在旅途上,好好保存。
8.在成年之后,一直没有多少行李。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对一个旅人来说是 喜还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