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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故乡

不知道是音乐给了我们记忆,还是人们的记忆成就了音乐。很多人会忘记了当年信誓坦坦的诺言,可一旦有一首老歌响起,就马上会像羊癫疯那样,心脏抽搐,脑袋发热,一切都会历历在目。

在九十年代,刚刚步入少年的时候,学校的男高音老师给我们教了一首歌叫《念故乡》。当时不明就里,就被男高音叫到讲台上,对着全班齐刷刷的60多人唱这首歌。当时是毛头小子的我,张口只唱了两句:念故乡,念故乡,故乡真可爱。天甚清,风甚凉,乡愁阵阵来。接着无法唱下去了。只记得当时泪水抑不住地往下掉,直接哽咽无声了。这一个时刻就像记忆中的焦点一样,即使过去十几年,依然清晰无比。可之后发生过什么,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然而我并非如歌中那样有着浓烈不改的乡愁,那时候或者只是觉得无助,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村庄,然后要一个人生活。那种无助在这首歌的映衬下格外强烈,也特别催泪。所以,之后离乡十几年里,每被人问起,你有多想家?我当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想念吧,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强烈的感受。说不想吧,又会觉得没心肺。

在往后,常常会有一个念头涌现:当异乡和故乡没有多少区别的时候,我会归向何处?这个问题不轻不重,像不散的云雾一样,总在心头。你不想时,云淡风轻。你去想时,又觉得云重重的。

某一天,或许是归乡日近,《念故乡》这首歌莫名其妙地出现脑海中,于是脑筋就像发羊癫疯一样,思绪四处发散,翻遍搜索引擎,也将心头往事翻个遍,要找出当年唱这首歌时候的情景、心情,等等等等。可是能找到的跟记忆中的情景几乎是错位的。光歌词,《念故乡》就有N多个版本。看过之后,都不是当初男高音教我们的版本。

或者事实是这样的,到近乡的时候,我们才会想起故乡种种的琐碎和不好来。总之,现实里并没有我们想要的那个故乡,没有歌词中所唱的那个"可爱"的故乡。再多的修饰词,都会被乡邻里肆无忌惮的争吵、为蝇头小利而引发的种种无聊破碎。因而,所谓完美的故乡,只是一种修辞的虚设罢了。躲到哪里,都躲不开人间杂事。可正是这些琐碎,才是每一处人间的本质吧。

是不是到了明白的时候?我们思念的故乡,不该是想象中的故乡,而应该是那个天天都有小孩在哭闹,甚至有夫妻在家中争吵、邻里会为蝇头小利干戈相向、有男人在家里打老婆、有女人在家里骂丈夫没用的故乡吧。

故乡人,今如何?回乡吧,很快你就见到他们了。他们肯定会问你,为什么你是一个人回家?你的女(男)朋友呢,你什么时候结婚,在哪里工作,买房没有,包了多少个二奶……

傍晚到家,故乡,你好。

附录

《念故乡》的曲谱是从德沃夏克著名的第九交响乐《自新大陆》的第二章的慢板改编的。英文版歌词由William Arms Fisher填写:Going Home。

Going home going home,I am going home
Quiet like, some still day,I am going home

It's not far, just close by,through an open door
Work all done, care laid by never fear no more

Mother's there expecting me,Father's waiting too
Lots of faces gathered there,All the friends I knew

中文歌词改编最早是李抱枕、郑萍因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

念故乡 念故乡 故乡真可爱
天甚清 风甚凉 乡愁阵阵来
故乡人 今如何 常念念不忘
在他乡 一孤客 寂寞又凄凉
我愿意 回故乡 重返旧家园
众亲友 聚一堂 同享从前乐
同享从前乐 同享从前乐

念故乡 念故乡 故乡真可爱
天甚清 风甚凉 旧恨阵阵来
叹故乡 已沦陷 处处成焦土
众同胞 遭涂炭 遍地皆尸骨
我不能 徒悲伤 空怀从前乐
应献上 血和肉 收复旧山河
收复旧山河 收复旧山河

后来呢,人们大概以为焦土不再,于是就把歌词纷纷改得很吉祥和谐,比如这个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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