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会常常看到典型的80后(此处没有分类的意思,而只是为出生于1985以后的人作个记号),他们的打扮大概是这样的,头发像公鸡的头发一样,脑袋冲天,毛发想两旁下垂。在大街上,不仔细看,你大约会以为走进了远古时期,怎么到处尽是松鼠尾巴?
好吧,不说那些伤脑筋的事。来看看我们的愤青吧,看看我们的非典型80后吧。没错,他生于1985年,他拿出身份证给我看。他青涩得嘴巴上只长着汗毛而没有胡子,剪了一个四平八稳的分头。他老练的骑着摩托车,单脚撑地,来了个180度转弯,调转方向,他要把我拉到他家去过节。他穿着迷彩服,宽大的迷彩服在风的带动下微微作响。嗯,他是个跟我一样的瘦人。沿路总有村民朝我们打招呼,他按喇叭作为回应。
他家里只有他的母亲一个人,弟弟到越南去实习。他母亲出来跟我打招呼,然后继续忙碌去了。他顺带跟我说起他的弟弟来,他弟弟是上中专的,现在到越南去实习,刚刚打了电话回来。他转述他弟弟的话说,越南那地方,都不敢喝水。为什么?因为饭馆的杯子有限,很多人共用一个杯子。又说起越南的电话费来,他说,打到中国来,电话费便宜,折合人民币才2毛钱一分钟,比中国电信还便宜。
我们在他家的门口聊天,一个年轻的姑娘走过,跟他说了一两句什么话。他说,那是他弟弟的女朋友,不过只有他知道。我问,你的呢?他微笑,摇头,等弟弟结婚了再说吧。
那一晚,将近吃饭的时候下起大雨来,席间,他的一个亲戚开着摩托车来访。他们开始说起家长里短来。说起今年的庄稼,说起今年的化肥,说起镇上的事。我在一旁听着,他却时不时的用普通话翻译给我听,他们在谈论什么。到后来,饭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在啤酒的作用下,海阔天空的聊开了。当然,我们聊的不是周杰伦,也不是奥运会,不是爱国什么的。因为他说,他不知道中国在奥运会上得了多少枚金牌,因为那时候没空理会奥运会。他也不知道爱国就要抵制法国和家乐福,因为他至今不知道家乐福是什么样。而说到爱国,他一时说不上来,憋了半天,只是说,农民过得好就好了啊,还要怎么样。
我承认,男人一喝多,话就跟着多起来。他开始追述他的成长经历,在泥土里长大,上过中专,在城市里拼搏过,去过广东,去过越南。会开拖拉机、后推车,却连一个摩托车驾照都没有。说起现状,说起本村的居民,他摇头,他说,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思?等着上天掉下来的钱,过上好生活?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说起要怎么过,他向我描绘着未来的蓝图:学习一些农业技术,然后让大家一起去做些生意,联合起来做。他说起村干部,不由的继续摇头:你说,就那么几百块钱也贪,为了几百块也把自己的良心给践踏了。在他的话中,我竟找不出一丝愤怒的语气来,或许,他已经感到了悲凉。
门外依然下着大雨,我们喝着冰凉的啤酒,他继续说起他的打工经历。他说毕业后到了南宁,在物业里当保安,拼了命的干,一天只睡4~5小时。不出一个月,他就被升为队长。可是后来家里有事,不得不放弃。我想,他大概缺乏一个倾听者,他用富含感情的语言,面上却带着无足轻重的表情,向我述说打工者的艰辛和奋斗。又或者是我猜错了,他已经对这样的艰辛和奋斗习以为常。
晚上,我跟他一起睡在大厅。他说,因为民族风俗,家里有人去世之后的三个月是不能睡床的。在这时候我才想起,他跟我说过,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两个月。他说,作为长子,必须在大厅打地铺睡满三个月。我默默的躺下,难怪他会满脸疲惫,甚至带着悲伤。
那夜,我们不由的说起青春这个词--我的意思是,说起来青春的往事。他像个过来人一样,向我讲述他的爱情故事。他说,很俗,女朋友是很早就认识的,结果她后来一直读书,一直上到了大学(大专),她家里人反对,于是他也没坚持,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叹了一口气。他断续的开始说起他的少年往事来。比如,第一次跟女孩子的交往,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他说,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以为跟女孩子交往就是要跟她上床,结果上了床之后才觉得后悔。他又说,让人吃惊的是,那些女孩子却不以为然,随便就跟人上床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显得非常无法理解。再比如,他说起那时候不懂事,跟某村的"大哥"混了一小段时间,去跟人打架,却只当了个旁观者。去一起泡妞,却觉得实在是不习惯很多男青年,却只有一个女孩(这一段太不堪了)。后来他就再没钱混了,那实在是败家的做法,他说。
那一夜我们一直聊到深夜,最后重点是,如何改变这生活。他说了很多办法,列举了很多的例子。到如今,我却无法再记起他所说过的办法是什么。而我只记得他说过,要改变,要不这生活没法过。
我相信,他能改变这生活。